[MASKAI]生命的最后七小时
2013.08.23 尼桑日贺文
长得好像望不到尽头的走廊被一扇门扉突兀地隔断了，在那厚实得拒绝一切可视与不可视的入侵的门扉背后，有一个男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。身边穿着白服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地忙碌着，只遗留他一个人在病床上，在药力的作用下，慢慢地飞往谁也不能打扰的梦乡。
——“嘘，安静。”
梦境中有出现一个蓝发的青年，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，表情却没有那么成熟，反而给人有点儿稚气的感觉。他把手指比在自己的唇上，悄声说，“请保持安静，MASTER。”
像是听闻到什么好笑的事，梦中的自己——苍真，有点儿哭笑不得的望着自家的VOCALOID——KAITO，问道，“你这是要干什么啊？”
没有介意他脸上的莫名其妙，KAITO态度强硬地把自家MASTER拖到休息室然后让对方好好躺下闭上眼睛，为了防止他乱动还特意用自己的手握住MASTER的手。
“为了您的健康，您必须休息。而现在，我就是为了让您快点儿入睡，来给您唱催眠曲啊。”
“唔，可是，如果你要唱歌的话，调整还是得要我来进行的吧？”
“如果不追求效果的话不调整也可以的！MASTER就不要在意这种小事了啦！”
轻轻盖在眼帘上的手掌，带着稚气的声音，似乎现在都还能够感觉得到。——
咕噜噜的轮子在地上摩擦出细小的杂音，即使承担了一个人的重量，在诸位的协力之下，前往手术室也非常轻松。电梯抵达的信号灯叮地亮了一下之后，手术室就近在眼前了。
——“MASTER，能够问您一个问题吗？”
蓝发的青年带着几分腼腆的神情，有点儿好奇又不太好意思地看着他，视线在刚接触到之后又立刻移开，那种神情像极了要告白的少女，但是苍真并不觉得自家VOCALOID会拥有那么纤细的情怀。
“可以，你问吧。”苍真取下协助自己看清远处物体的眼镜，揉了揉鼻梁，准备打起精神来面对可能出现任何的惊人之语。
“爱是什么呢？”
“哈？”
为了防止自己是不是误听了，苍真还特意掏了掏耳朵。
“请问，爱是什么呢？”
KAITO又问了一次，他手里拿着谱子，还特意把上面的某一句只给苍真看，“您看，就是这一句。我并不明白呀。”
苍真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，抛开已经习惯的对于其蓝色指甲的惊讶与不经意的赞叹，把注意力放到谱子上的歌词上，“倘若你能够爱我，就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。我所祈求的唯有一个，只要你能够爱我……”
把歌词念出来之后苍真才有点儿印象，这好像是他之前打算给KAITO练习的曲子。只不过因为歌词太肉麻而放弃了，没想到现在居然被KAITO给翻出来了。
“你是从哪里找出来的啊？”苍真有点儿恶寒地看着那几张单薄的纸。但是KAITO可不管他高兴不高兴，只是执着地追问着那个问题，“MASTER别管这个了，快回答我的问题呀！”
“……”苍真的嘴角有点抽搐，坦白说，他一直不让KAITO唱情歌就是怕面对这种问题。因为他本人恋爱经历=零，所以自然也无法给予VOCALOID更多指导。可是没想到居然还是被KAITO给翻出来了，面对KAITO强烈的求知欲，闪闪发亮的望着他的眼睛，苍真在抵抗了一段时间之后最终还是败下阵来。
“所谓的爱就是……”
“就是？”PIKAPIKA的眼神愈发靠近了，不知道为何就是让人想要一把推开。苍真狠心地扭过头去不看小狗一样的KAITO，恶狠狠地把接下来的话语抛了出去。
“爱就是万恶之源！是罪魁祸首！是停止时间搅乱空间的元凶首恶！所有反人类反社会的行径都有着它的掺合！比伊甸园的毒蛇和苹果都还要毒性强烈！”
“……诶。”手里还抓着乐谱的KAITO听到这样语气强烈狠绝的话语，不由得有点愣住了，他只能发出单个的音节，想要求证又好像吓到了一样看着自己的MASTER。
“听好了KAITO，如果你想要活得好好的就绝对不要去探究爱是什么，绝对别去碰它！明白了吗？”
苍真用十分认真的态度望着KAITO，双手还搭在KAITO的肩膀，那种力道让KAITO没办法说一个不字。
“还真是，危险的东西啊……”
什么都不知道的VOCALOID这样喃喃自语道。
非常危险的，爱。——
“体外循环准备完成。”
也许是因为戴着口罩的关系，吐字听起来不是太清晰。如果被苍真听见，或许会嘲笑起来“明明是人类口吃还这么不清楚”然后视心情来决定会不会坦率地说出“还不如我家的VOCALOID”这后半句。
只不过现在的苍真是没有办法开口说话的，他的身上已经插上了许多管子，那是将他的血管与体外循环及链接起来的桥梁，让其器官暂时休息而用机器替代运行来保证在手术中不出现意外。
——“因为我也可以算ROBOT，所以也有可以帮得上MASTER的地方吧？”
那是不知道在看什么节目的时候，KAITO忽然对他说的话。
苍真望了望电视里面介绍的关于各种救灾的机器人的报道，仔细看了看那些专业机器人的构造之后，再回头看了看自己身边坐着的那个VOCALOID，然后在大脑里面比较了一下双方的设计目的。
“完全不一样吧。”最终得出这样一个结论，苍真对KAITO说，“相差太多了。”KAITO既没有过人的臂力，也没有设计特别耐高温或者耐高压的技能，运动神经也比不上专门的足球机器人……
人是怕比的，ROBOT似乎也同样如是。在脑海中慢慢陈列了各种专业机器人的优点之后，苍真似乎也觉得KAITO好像没什么特别值得夸耀的地方，虽然特长是唱歌，但是对于人类来说这种事也不是很难所以也没有“哇好厉害”的感觉……
也许是察觉到苍真眼中慢慢升起的怀疑与迷惑，KAITO一把抱住了自家MASTER说，“MASTER！我一定也还是有着优点的啊！比如说，如果我们被扔到荒岛上的话，我可以用吃完的冰淇淋盒子摆一个SOS出来喔！”
“……你自己去摆吧谢谢。”苍真非常无情地拒绝了KAITO的提议，可是他没有挣脱KAITO的拥抱，只是任由自家VOCALOID的撒娇。
“不需要什么特技也可以的啦。对于我来说，维持这样和平安静的日子就好了啊。”苍真如此说着，可KAITO还是有点不服气地撅起了嘴巴，“我也想要为MASTER做到些什么啊！一定可以做到些什么的啦！”
“好好、如果我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就叫你好了……”苍真只是有点应付地答应了他，但KAITO却是很高兴地蹭了蹭苍真的脸。
“说好了啊！MASTER如果需要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喔！”
“是、是……一定的啦……”
说好了啊。一定。——
在特制的灯光下，连一丝阴影也无。由手术刀划开的人的肌肤，就脆弱得好像豆腐一样，连些微的抵抗都微弱得可以被无视，任由那冰凉的银色金属划开胸腔，将那跳动不止的脏器，暴露在视线与空气之间。
噗咚、噗咚。
狂乱的、无序的、带着活力却又力不从心渐渐微弱下去的，心跳声。
——“MASTER，好奇怪喔。”
KAITO趴在苍真的胸膛上，不知道干什么埋头了半晌，才抬起头来对苍真说，“难道您也是VOCALOID吗？”
“我有哪里像？”已经习惯了KAITO的惊人之语，苍真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发问一点儿也不会生气了，反而还努力端正自己的脸庞让KAITO打量个够。
“唔……”KAITO认真地盯着苍真看了好几分钟之后才说，“从外表上看您的确很像人类没错……”
不是很像，是就是。苍真在心里默默吐槽，但是为了避免KAITO继续发散思维，所以没有说出来。
“可是，您的心跳声，好微弱哦。”白皙得不可思议的手指轻轻按在苍真的胸膛之下，其之下的几厘米处就是对于人类来说的生命之源，它永不停止的跳动就是为了维持生命的供给。而这正是区分VOCALOID和人类的最大区别。VOCALOID不需要心脏，就算为了追求“类似”而故意内置起搏器，但是却永远无法模仿出那种平稳、却又会因为些许事情转为狂乱的频率。
不带任何意味，KAITO只是单纯的用手掌去感知苍真的心跳，他蓝色的眼眸专注得太过专注了，那种一贯温柔的视线看起来甚至有几分脉脉含情的意味。
“啊，现在跳得快一点了。”像是探寻到什么秘宝似的，KAITO笑了起来，那个笑容十分单纯，只是为了发现新的事物而感到欣喜。但是苍真却感觉到了痛苦，越是注视到那份笑容的单纯，就越发地感觉到痛苦。
“诶、突然跳得更快了……”KAITO还没有注意到苍真的变化，他只是全心全意地感知着自家MASTER的心跳，为弄不懂这样奇妙的频率而沉迷其中。那看起来好像天空一样包容了无限广阔的蓝色眼眸，其实什么都没有。
可就算不甚理解，也还是想要接近。
噗咚、噗咚的心跳声，沉重得快要让人喘不过气了。——
那深红的液体，是血吧。像是忽然绽放的花朵一般，忽然就漫开了一大片，即使用纱布止住，又很快地泛滥出新的河流。就好像心中有无数的伤痛，都因此机会而暴露了出来，它们用红色的河流诉说着痛苦，用狂乱的节奏倾诉着疯狂，无论手术台边的观众是如何地想要拯救，可它们还是一意孤行地恶化了下去。
——“MASTER，为什么呢……”
一直都开朗地笑着的VOCALOID，脸上少有地展露了愁容。因为他的MASTER忽然对他说，可能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面了，而且也不许他去找他。
“为什么呀，MASTER？”KAITO不明白为何MASTER要忽然做出这种决定，“难道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对吗？我会改正的呀MASTER！”
他拉着苍真的袖子，像认错的孩子一样怯怯地看着他，只希望对方能够收回成命。可是MASTER这次却格外绝情，连他的脸也不看，只是自顾自的收拾着行礼。
“您是要去旅行吗？要去哪里呢？不可以带我去吗？”KAITO绕着苍真转来转去，希望对方能够注意到自己一点，可是苍真也非常厉害的无视KAITO的干扰，将行礼收拾得井井有条的，然后啪地一声合上了行李箱。
“……”KAITO看着苍真一直没缓和过的脸色，知道往常的办法是行不通了，只好说了一句，“那MASTER要一路顺风，保重身体，回来的时候要记得给我带特产喔~”
他只当对方是去一场不能携带家属的旅行，虽然这种气氛沉重得很难让人相信是旅行不是分手。
苍真冷着脸提着箱子到了门口，好像要说什么，结果又咽了回去，让KAITO洗耳恭听的表情都白费了劲，他又不敢再去纠缠什么，就只是眼巴巴地望着苍真，不说送他，也不挽留。
“你……”
苍真后来还是没忍住，可是他才说了一个字，KAITO就忽然用格外明亮的声音打断了他。
“放心吧MASTER！我没事的！我一个人留下来看家就可以了。无论小偷还是强盗我都不会放他们进来的！我哪里都不会去的，所以MASTER可以放心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喔。MASTER就安心出差去吧，我会在这里等着您回来的。我不能同行的话，对于您来说也一定是很惋惜的事情吧。不过MASTER可是大人呢，不可以像小孩子一样撒娇喔！我明白的，您也是想带我一起去的吧，但是没办法所以才不能带着我的吧？放心吧放心吧，等到您回来的时候，我一定还是好好地待在这里的喔！等到您回来的时候……”
从一开始明亮得让人惊讶的声音，到后来就慢慢低了下去，好像自己也不能撑住这样的谎言而没了底气，简直就要低到尘埃里去。
“您一定会回来的吧？”有些嘶哑的嗓音这么问道，“您一定会再回来的吧？不是因为难以应付而要舍弃掉我的吧？因为您不是那么不坦率的人，所以就算有什么不满意也一定会直接说出来，不用在这种地方顾虑我而这样的吧……”
想要求证却又不敢确认的声音，硬是拽住了苍真准备离去的脚步。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，可最终也只是抬手擦掉了KAITO脸上的水渍。
“我会回来的。”苍真看着KAITO，不解释缘由，只是这样单纯的陈述着。“或许会很久，但是我一定会回来的。”他看着对方比海水还要冰凉的眼眸，那份刺骨的感觉似乎也传达到了他的心中，让他的声调不知不觉也变得带了一点哽咽，可他却还是固执地维持着情绪，不要让其崩溃得一塌糊涂。
“我不会舍弃你的，你就等着我回来吧。”
然后，就像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出差那样，苍真还说了“我会带特产回来给你的喔”而KAITO也破涕为笑地看着他说，“那我等着您”。
没错，就像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出差那样。
那个带着眼泪的笑容，到现在都还记得。——
如果机器能够维持脏器的跳动，那么它能够感知其中的情感吗。如果可以的话，那么现在失控的数值就是感情传达的表现吗？和安静得不发一语的苍真相比，周围站立的人们似乎紧张得连精神都绷到了极致，可就算他们无论怎样地去努力弥补，也只能看着那生命的红色慢慢地流逝而去，一切紊乱的数据也终于累了一样慢慢地坠了下来。
就连一直运作的心电图，都想要休息一样慢慢地放松了频率，越来越低，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缓缓踱步而去。
——“那我一定等着您喔。”
“嗯，等着我吧。”
“可是，很久是多久呢？是唱完这次的练习曲那么久吗？是MASTER每次调整那么久吗？还是说，是等待MASTER入睡再醒来那么久呢？”
“大概是……当你唱完所有曲子的时候吧。”
“曲子也会有唱完的那一天吗？”
“大概，有的吧。”
“那么，我就唱着歌等您回来！”——
不应该出现的液体滑过了苍真的眼角，和其身体中涌动的红相比那分量实在是无关紧要，因此，它只是悄悄地出现之后，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。就像是告别的流星，谁也不曾在意。
——抱歉，让你等不到了。——
支撑不住的心电仪，最终将一切都拉成了归零的死寂。
=END=
Tags: MASKAI
【文】MASTERxKAITO | CHS. | 
2013 年 9 月 29 日 下午 7:2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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