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MASKAI]生命的最后七小时

2013.08.23 尼桑日贺文

长得好像望不到尽头的走廊被一扇门扉突兀地隔断了,在那厚实得拒绝一切可视与不可视的入侵的门扉背后,有一个男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。身边穿着白服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地忙碌着,只遗留他一个人在病床上,在药力的作用下,慢慢地飞往谁也不能打扰的梦乡。

——“嘘,安静。”

梦境中有出现一个蓝发的青年,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,表情却没有那么成熟,反而给人有点儿稚气的感觉。他把手指比在自己的唇上,悄声说,“请保持安静,MASTER。”

像是听闻到什么好笑的事,梦中的自己——苍真,有点儿哭笑不得的望着自家的VOCALOID——KAITO,问道,“你这是要干什么啊?”

没有介意他脸上的莫名其妙,KAITO态度强硬地把自家MASTER拖到休息室然后让对方好好躺下闭上眼睛,为了防止他乱动还特意用自己的手握住MASTER的手。

“为了您的健康,您必须休息。而现在,我就是为了让您快点儿入睡,来给您唱催眠曲啊。”

“唔,可是,如果你要唱歌的话,调整还是得要我来进行的吧?”

“如果不追求效果的话不调整也可以的!MASTER就不要在意这种小事了啦!”

轻轻盖在眼帘上的手掌,带着稚气的声音,似乎现在都还能够感觉得到。——

咕噜噜的轮子在地上摩擦出细小的杂音,即使承担了一个人的重量,在诸位的协力之下,前往手术室也非常轻松。电梯抵达的信号灯叮地亮了一下之后,手术室就近在眼前了。

——“MASTER,能够问您一个问题吗?”

蓝发的青年带着几分腼腆的神情,有点儿好奇又不太好意思地看着他,视线在刚接触到之后又立刻移开,那种神情像极了要告白的少女,但是苍真并不觉得自家VOCALOID会拥有那么纤细的情怀。

“可以,你问吧。”苍真取下协助自己看清远处物体的眼镜,揉了揉鼻梁,准备打起精神来面对可能出现任何的惊人之语。

“爱是什么呢?”

“哈?”

为了防止自己是不是误听了,苍真还特意掏了掏耳朵。

“请问,爱是什么呢?”

KAITO又问了一次,他手里拿着谱子,还特意把上面的某一句只给苍真看,“您看,就是这一句。我并不明白呀。”

苍真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,抛开已经习惯的对于其蓝色指甲的惊讶与不经意的赞叹,把注意力放到谱子上的歌词上,“倘若你能够爱我,就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。我所祈求的唯有一个,只要你能够爱我……”

把歌词念出来之后苍真才有点儿印象,这好像是他之前打算给KAITO练习的曲子。只不过因为歌词太肉麻而放弃了,没想到现在居然被KAITO给翻出来了。

“你是从哪里找出来的啊?”苍真有点儿恶寒地看着那几张单薄的纸。但是KAITO可不管他高兴不高兴,只是执着地追问着那个问题,“MASTER别管这个了,快回答我的问题呀!”

“……”苍真的嘴角有点抽搐,坦白说,他一直不让KAITO唱情歌就是怕面对这种问题。因为他本人恋爱经历=零,所以自然也无法给予VOCALOID更多指导。可是没想到居然还是被KAITO给翻出来了,面对KAITO强烈的求知欲,闪闪发亮的望着他的眼睛,苍真在抵抗了一段时间之后最终还是败下阵来。

“所谓的爱就是……”

“就是?”PIKAPIKA的眼神愈发靠近了,不知道为何就是让人想要一把推开。苍真狠心地扭过头去不看小狗一样的KAITO,恶狠狠地把接下来的话语抛了出去。

“爱就是万恶之源!是罪魁祸首!是停止时间搅乱空间的元凶首恶!所有反人类反社会的行径都有着它的掺合!比伊甸园的毒蛇和苹果都还要毒性强烈!”

“……诶。”手里还抓着乐谱的KAITO听到这样语气强烈狠绝的话语,不由得有点愣住了,他只能发出单个的音节,想要求证又好像吓到了一样看着自己的MASTER。

“听好了KAITO,如果你想要活得好好的就绝对不要去探究爱是什么,绝对别去碰它!明白了吗?”

苍真用十分认真的态度望着KAITO,双手还搭在KAITO的肩膀,那种力道让KAITO没办法说一个不字。

“还真是,危险的东西啊……”

什么都不知道的VOCALOID这样喃喃自语道。

非常危险的,爱。——

“体外循环准备完成。”

也许是因为戴着口罩的关系,吐字听起来不是太清晰。如果被苍真听见,或许会嘲笑起来“明明是人类口吃还这么不清楚”然后视心情来决定会不会坦率地说出“还不如我家的VOCALOID”这后半句。

只不过现在的苍真是没有办法开口说话的,他的身上已经插上了许多管子,那是将他的血管与体外循环及链接起来的桥梁,让其器官暂时休息而用机器替代运行来保证在手术中不出现意外。

——“因为我也可以算ROBOT,所以也有可以帮得上MASTER的地方吧?”

那是不知道在看什么节目的时候,KAITO忽然对他说的话。

苍真望了望电视里面介绍的关于各种救灾的机器人的报道,仔细看了看那些专业机器人的构造之后,再回头看了看自己身边坐着的那个VOCALOID,然后在大脑里面比较了一下双方的设计目的。

“完全不一样吧。”最终得出这样一个结论,苍真对KAITO说,“相差太多了。”KAITO既没有过人的臂力,也没有设计特别耐高温或者耐高压的技能,运动神经也比不上专门的足球机器人……

人是怕比的,ROBOT似乎也同样如是。在脑海中慢慢陈列了各种专业机器人的优点之后,苍真似乎也觉得KAITO好像没什么特别值得夸耀的地方,虽然特长是唱歌,但是对于人类来说这种事也不是很难所以也没有“哇好厉害”的感觉……

也许是察觉到苍真眼中慢慢升起的怀疑与迷惑,KAITO一把抱住了自家MASTER说,“MASTER!我一定也还是有着优点的啊!比如说,如果我们被扔到荒岛上的话,我可以用吃完的冰淇淋盒子摆一个SOS出来喔!”

“……你自己去摆吧谢谢。”苍真非常无情地拒绝了KAITO的提议,可是他没有挣脱KAITO的拥抱,只是任由自家VOCALOID的撒娇。

“不需要什么特技也可以的啦。对于我来说,维持这样和平安静的日子就好了啊。”苍真如此说着,可KAITO还是有点不服气地撅起了嘴巴,“我也想要为MASTER做到些什么啊!一定可以做到些什么的啦!”

“好好、如果我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就叫你好了……”苍真只是有点应付地答应了他,但KAITO却是很高兴地蹭了蹭苍真的脸。

“说好了啊!MASTER如果需要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喔!”

“是、是……一定的啦……”

说好了啊。一定。——

在特制的灯光下,连一丝阴影也无。由手术刀划开的人的肌肤,就脆弱得好像豆腐一样,连些微的抵抗都微弱得可以被无视,任由那冰凉的银色金属划开胸腔,将那跳动不止的脏器,暴露在视线与空气之间。

噗咚、噗咚。

狂乱的、无序的、带着活力却又力不从心渐渐微弱下去的,心跳声。

——“MASTER,好奇怪喔。”

KAITO趴在苍真的胸膛上,不知道干什么埋头了半晌,才抬起头来对苍真说,“难道您也是VOCALOID吗?”

“我有哪里像?”已经习惯了KAITO的惊人之语,苍真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发问一点儿也不会生气了,反而还努力端正自己的脸庞让KAITO打量个够。

“唔……”KAITO认真地盯着苍真看了好几分钟之后才说,“从外表上看您的确很像人类没错……”

不是很像,是就是。苍真在心里默默吐槽,但是为了避免KAITO继续发散思维,所以没有说出来。

“可是,您的心跳声,好微弱哦。”白皙得不可思议的手指轻轻按在苍真的胸膛之下,其之下的几厘米处就是对于人类来说的生命之源,它永不停止的跳动就是为了维持生命的供给。而这正是区分VOCALOID和人类的最大区别。VOCALOID不需要心脏,就算为了追求“类似”而故意内置起搏器,但是却永远无法模仿出那种平稳、却又会因为些许事情转为狂乱的频率。

不带任何意味,KAITO只是单纯的用手掌去感知苍真的心跳,他蓝色的眼眸专注得太过专注了,那种一贯温柔的视线看起来甚至有几分脉脉含情的意味。

“啊,现在跳得快一点了。”像是探寻到什么秘宝似的,KAITO笑了起来,那个笑容十分单纯,只是为了发现新的事物而感到欣喜。但是苍真却感觉到了痛苦,越是注视到那份笑容的单纯,就越发地感觉到痛苦。

“诶、突然跳得更快了……”KAITO还没有注意到苍真的变化,他只是全心全意地感知着自家MASTER的心跳,为弄不懂这样奇妙的频率而沉迷其中。那看起来好像天空一样包容了无限广阔的蓝色眼眸,其实什么都没有。

可就算不甚理解,也还是想要接近。

噗咚、噗咚的心跳声,沉重得快要让人喘不过气了。——

那深红的液体,是血吧。像是忽然绽放的花朵一般,忽然就漫开了一大片,即使用纱布止住,又很快地泛滥出新的河流。就好像心中有无数的伤痛,都因此机会而暴露了出来,它们用红色的河流诉说着痛苦,用狂乱的节奏倾诉着疯狂,无论手术台边的观众是如何地想要拯救,可它们还是一意孤行地恶化了下去。

——“MASTER,为什么呢……”

一直都开朗地笑着的VOCALOID,脸上少有地展露了愁容。因为他的MASTER忽然对他说,可能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面了,而且也不许他去找他。

“为什么呀,MASTER?”KAITO不明白为何MASTER要忽然做出这种决定,“难道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对吗?我会改正的呀MASTER!”

他拉着苍真的袖子,像认错的孩子一样怯怯地看着他,只希望对方能够收回成命。可是MASTER这次却格外绝情,连他的脸也不看,只是自顾自的收拾着行礼。

“您是要去旅行吗?要去哪里呢?不可以带我去吗?”KAITO绕着苍真转来转去,希望对方能够注意到自己一点,可是苍真也非常厉害的无视KAITO的干扰,将行礼收拾得井井有条的,然后啪地一声合上了行李箱。

“……”KAITO看着苍真一直没缓和过的脸色,知道往常的办法是行不通了,只好说了一句,“那MASTER要一路顺风,保重身体,回来的时候要记得给我带特产喔~”

他只当对方是去一场不能携带家属的旅行,虽然这种气氛沉重得很难让人相信是旅行不是分手。

苍真冷着脸提着箱子到了门口,好像要说什么,结果又咽了回去,让KAITO洗耳恭听的表情都白费了劲,他又不敢再去纠缠什么,就只是眼巴巴地望着苍真,不说送他,也不挽留。

“你……”

苍真后来还是没忍住,可是他才说了一个字,KAITO就忽然用格外明亮的声音打断了他。

“放心吧MASTER!我没事的!我一个人留下来看家就可以了。无论小偷还是强盗我都不会放他们进来的!我哪里都不会去的,所以MASTER可以放心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喔。MASTER就安心出差去吧,我会在这里等着您回来的。我不能同行的话,对于您来说也一定是很惋惜的事情吧。不过MASTER可是大人呢,不可以像小孩子一样撒娇喔!我明白的,您也是想带我一起去的吧,但是没办法所以才不能带着我的吧?放心吧放心吧,等到您回来的时候,我一定还是好好地待在这里的喔!等到您回来的时候……”

从一开始明亮得让人惊讶的声音,到后来就慢慢低了下去,好像自己也不能撑住这样的谎言而没了底气,简直就要低到尘埃里去。

“您一定会回来的吧?”有些嘶哑的嗓音这么问道,“您一定会再回来的吧?不是因为难以应付而要舍弃掉我的吧?因为您不是那么不坦率的人,所以就算有什么不满意也一定会直接说出来,不用在这种地方顾虑我而这样的吧……”

想要求证却又不敢确认的声音,硬是拽住了苍真准备离去的脚步。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,可最终也只是抬手擦掉了KAITO脸上的水渍。

“我会回来的。”苍真看着KAITO,不解释缘由,只是这样单纯的陈述着。“或许会很久,但是我一定会回来的。”他看着对方比海水还要冰凉的眼眸,那份刺骨的感觉似乎也传达到了他的心中,让他的声调不知不觉也变得带了一点哽咽,可他却还是固执地维持着情绪,不要让其崩溃得一塌糊涂。

“我不会舍弃你的,你就等着我回来吧。”

然后,就像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出差那样,苍真还说了“我会带特产回来给你的喔”而KAITO也破涕为笑地看着他说,“那我等着您”。

没错,就像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出差那样。

那个带着眼泪的笑容,到现在都还记得。——

如果机器能够维持脏器的跳动,那么它能够感知其中的情感吗。如果可以的话,那么现在失控的数值就是感情传达的表现吗?和安静得不发一语的苍真相比,周围站立的人们似乎紧张得连精神都绷到了极致,可就算他们无论怎样地去努力弥补,也只能看着那生命的红色慢慢地流逝而去,一切紊乱的数据也终于累了一样慢慢地坠了下来。

就连一直运作的心电图,都想要休息一样慢慢地放松了频率,越来越低,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缓缓踱步而去。

——“那我一定等着您喔。”

“嗯,等着我吧。”

“可是,很久是多久呢?是唱完这次的练习曲那么久吗?是MASTER每次调整那么久吗?还是说,是等待MASTER入睡再醒来那么久呢?”

“大概是……当你唱完所有曲子的时候吧。”

“曲子也会有唱完的那一天吗?”

“大概,有的吧。”

“那么,我就唱着歌等您回来!”——

不应该出现的液体滑过了苍真的眼角,和其身体中涌动的红相比那分量实在是无关紧要,因此,它只是悄悄地出现之后,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。就像是告别的流星,谁也不曾在意。

——抱歉,让你等不到了。——

支撑不住的心电仪,最终将一切都拉成了归零的死寂。

=END=

[MASKAI]唯一/ONLY

2013.09.23 尼桑日贺文

被MASTER带回家的时候,KAITO觉得非常幸福。没错,对于VOCALOID来说,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MASTER,是至高无上的幸福。

所以当他被启动的时候,看到眼前其貌不扬的人类男性,KAITO还是非常高兴地笑了出来,然后对MASTER说,“初次见面,MASTER!我是KAITO喔。”他还用右手比了一个V字,希望能留给MASTER一个帅气的印象。

对面的男性因为他这样意外热烈的举动而有点被吓到,不过对方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(不愧是他的MASTER!),只是有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,然后眨了几下消化了眼前的事实之后,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似的,模模糊糊的答应了几句说,“呃、嗯……初次见面?我是你的MASTER……”

大概是不习惯和非人类的智能实体软件交流吧,MASTER看起来有点困扰的样子。不过在KAITO看来,这种生涩的感觉也很棒啊!这不正说明他的MASTER第一次使用VOCALOID就选择了他嘛!第一次就使用难度很高的自己,MASTER一定是一个具有挑战精神并且不畏艰险的人!

KAITO浑然不觉自己的眼睛里发出了PIKAPIKA的崇拜光芒,他就像等待命令的小狗一样,一动不动的看着MASTER等待对方的下一句话。

“呃、呃……”被KAITO盯得有点头皮发麻的MASTER最终还是犹豫着开口了,“KAI、KAITO吗……?”不知为何,在称呼KAITO名字的时候却罕见的出现了犹豫。

KAITO觉得有点奇怪,难道MASTER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吗?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购入了自己?不管怎么样,不会往深处想的KAITO还是非常自然的回答了MASTER的问题。

“没错,MASTER。我的名字是KAITO呀。”

得到了肯定回答的MASTER眉头却有一点皱了起来,让KAITO有点不明白是为什么。可是MASTER下面说的一句话却让他更加反应不过来了。

“可以用其他的方式称呼你吗?”

其他方式?

“请MASTER明示……?”KAITO有点不明白的歪了歪脑袋。

“就是说……”看到KAITO不知道的样子,MASTER不知为何也有点纠结起来,“如果用其他的方式叫你,你会答应吗?比如说,我给你另外起一个名字之类的。”

“MASTER要给我名字吗?!”听懂了MASTER的话,KAITO立刻就欣喜地瞪大了眼睛。

这是!这是!这不就是传说中的“刻下属于MASTER的印记”的仪式吗!据说只有对VOCALOID超级有感情的MASTER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啊!因为好像有“如果给一个物品起了名字,那么他们就会有灵魂”的说法,所以少有MASTER会脱离最基础的设定而另外给VOCALOID起一个属于其本身的名字。

KAITO虽然听说过这种事情,也非常羡慕那些能够得到MASTER给予的名字的VOCALOID,因为在那看来,那是独一无二的名字,可以说,是MASTER赋予VOCALOID的“灵魂”也不为过呢。虽然他并不知道“灵魂”到底是什么,但是似乎很宝贵的样子,而且能够从MASTER那里收到礼物本身就很幸福了呀!所以KAITO万万没想到,这样奢侈的待遇居然也有让自己撞上的一天。

“真的吗?真的吗?”KAITO兴奋的绕着MASTER晃来晃去,拉住MASTER的手摇来摇去的,“MASTER要给我名字吗?要给我一个只属于我的名字吗?不是骗我的吧?好高兴!”几乎都不给MASTER回答的余地,KAITO就一口气说了好几句,把MASTER摇得晕头转向的,只能说“好、好……是真的……不骗你……”这样的话来。

“MASTER真好!”得到肯定答复之后,处于狂喜状态的KAITO想也没想的就一把搂住了MASTER,反正VOCALOID又没有性别意识,对于MASTER的爱是可以超越性别的!从来都不考虑世俗观念之内的KAITO就自顾自的抱着MASTER表达他的感激之情,浑然没发觉怀里的MASTER脸色已经快发青了。

“好了、好了……我知道你很高兴,但是先放开我。”也许是抱得太紧了,MASTER说这话的时候有种语句是很用力的咬牙切齿的感觉,不过对MASTER的担心超越了其他的KAITO也没有注意到这方面,只是赶紧放开了MASTER道歉说,“啊,MASTER,对不起……我太兴奋了。”

“真是……”MASTER有点无奈地看了KAITO一眼,似乎是对这样自由表露感情的VOCALOID很没辙似的,不过KAITO虽然有点害怕MASTER会生气,不过他也并不是那么害怕。因为在他看来,现在MASTER家里只有他一个VOCALOID而已啊。所以暂时是安全、安全的啦。

“既然用其他方式称呼你也可以的话……那么叫你什么好呢……”MASTER略一思索,他没有看向KAITO的视线让KAITO觉得好紧张,简直想要摇摇尾巴表达一下急切之情。不知道过去了多久,MASTER才说,“那就叫40190429吧。”

“那就叫40190429吧。”

MASTER这样说了。KAITO的机能很完好,所以能够准确无误的接收到MASTER说的每一句话,一个音节都不会漏。所以KAITO在理解完这句话的意思之后,有点迷惑地对MASTER说,“MASTER,我的名字……是不是有点太长了?”

“唔?有吗?”MASTER对于KAITO的疑问一点也不以为意似的,“还好吧?不是你说的无论叫你什么都行的吗……啊,”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,MASTER看着KAITO说,“是代号太长了所以接收起来会有点迟缓吧?那要不然就换一个……”

“那就不用了!”似乎是被认定成劣质产品的样子,MASTER看向KAITO的感觉里有种“啊你不行呢”的感觉让KAITO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对“40190429”这个名字提出异议了。名字长短都无所谓,但是让MASTER觉得自己是迟钝的VOCALOID就不好了!

“这个名字就很好了!我很喜欢喔,所以没问题的MASTER!尽管这么称呼我吧!”

打包票一样在自己胸口捶了捶的KAITO自信满满的如此说道,好像是被他的样子给逗乐了,MASTER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起来。看到MASTER的笑容,KAITO就觉得,果然,名字什么的无所谓呀。

名字什么的无所谓,只要对于MASTER来说,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就够了,不是吗?

所以,哪怕整天被MASTER以“40190429”“40190429”给呼来唤去的,但KAITO还是非常开心,因为MASTER不仅是个愿意给予自己名字的好人,而且在其他方面也非常豁达,让KAITO觉得好厉害。

因为MASTER也有调教的关系,所以偶尔也会听听别人家的KAITO来比较,KAITO有时候会在一边旁听,然后听到比自己厉害的别家KAITO,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打鼓,会虚张声势说,“我也能够那么厉害的喔!因为我也是KAITO嘛!”

但是MASTER明明没有看他的脸,却总是能一脸若无其事的对他说,“那没关系的,你和他们不一样的啊。”用这种准确无误的告诉他,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!这种超犯规的话语,让KAITO瞬间就对自己MASTER的崇拜之情又上升了一个台阶。

而且,无论是KAITO提出什么撒娇的要求,MASTER都会应允下来,虽然基本上KAITO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,但是对于MASTER那种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的那种再自然不过的态度,让KAITO在觉得自己的MASTER真是个荣辱不惊的人!的同时,也深深的感觉到自己拥有这样的一个MASTER是多么幸福。

歌唱得不好也不会被训斥,反而总是告诉自己说,“没关系的,你就是这个样子的啊。”提出“可以给我ICE吗?”这种要求也会被应允,而且还会叮嘱自己说“不过还是少吃冰比较好”对于自己的一些粘人的行为也不讨厌,比如说KAITO开心起来总喜欢抱着MASTER蹭来蹭去的,但MASTER也一直都纵容他这种行为……

靠近不会被讨厌,接触不会被拒绝、容忍存在于触手可及之处、生活在同一屋檐下、没有发过脾气、无论何时都不会丢下自己不管……

以人类的标准来说,这种感情,就可以称之为“喜欢”了吧?

坐在廊檐下吃着ICE,满足的将双腿荡来荡去的KAITO如此想到,自己喜欢MASTER是肯定的,但是现在从MASTER的反应来看,MASTER也是喜欢自己的吧?应该是的!不然的话MASTER为什么要购入自己,而且还给了自己名字呢?MASTER一定是喜欢自己的!

哎呀哎呀,这样的话不就是两情相悦了吗?这已经是超出幸福范围的幸福了吧!推断出了答案的VOCALOID兴奋得在廊檐下滚来滚去,连放置在一旁的ICE都顾不上了,他只是为自己喜欢MASTER、并且能够被MASTER喜欢这一事实而感到高兴,觉得没有比这更高兴的时候了!

不期然的,似乎滚到了什么东西的旁边,还没有从喜悦中的KAITO抬起头,看到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MASTER的脸,“不要在走廊里滚来滚去的啊。”这样说着,MASTER还伸出一只手要拉他起来。

可是KAITO没有接过那只手,反而是跳起来扑到了MASTER的身上,想要将心里满满的满足感传递给MASTER,“MASTER!我最喜欢您了呀!”

被猛得扑到在地的MASTER好像撞到头了,发出很大的砰的一声。“喂!KAITO!”他这样很严肃的叫了一声,甚至连那个很长的名字都没叫,而是恢复了原来的基础名字,似乎是真的有点生气了。但是KAITO一点儿也不介意,因为MASTER就是这样的呀。

因为MASTER……就是这样的……吧?

KAITO有点愣愣地看着新入住MASTER家里的VOCALOID,对方是女性的新型VOCALOID,名字他也知道,但是不知道为何,在这种情况下,他就是说不出口,做不到和对方好好的打招呼。

“前辈,您好,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。”对方还非常有礼貌的鞠了一躬,但KAITO还是站在原地没动,他有点不知道为什么家里会多出来一个VOCALOID,所以只能望向MASTER去寻求答案。

“喔,这是新来的VOCALOID。”MASTER感受到KAITO的视线,这样说了一句作为介绍。他也没有催促KAITO说“要和对方打招呼啊”,感觉态度很普通的样子,所以让KAITO的心又稍微放下了一些。

MASTER……只是单纯地……想增加使用的VOCALOID而已吧?

虽然KAITO也可以模仿一下女声,但毕竟也很清楚,VOCALOID和VOCALOID的声线还是有差别的,只能用“MASTER只是想要那种声线而已”这种理由来宽慰自己的KAITO,暂时的放下心来。

可是,接下来的态度,却让KAITO感到不解了。自从那位新人来了之后,MASTER找他练习的时间就减少了——因为还要去和新人练习,和他独处的时间也减少了——因为要和那位新人一起,也不像以前那样对他有求必应的——毋庸置疑因为注意力也有一部分转移到新人那里去了。

总而言之,就是之前只属于KAITO一个人的MASTER,现在却变成了两人份的。所有的待遇都要平分。

KAITO并不喜欢这种变化。对于他来说,这种感觉非常难受。尤其是他路过练歌房的时候,听到里面传来歌声、而MASTER就坐在新人的对面,很专注的听着歌的时候……

KAITO就觉得很难受。

无论是新人坐在MASTER的旁边、还是新人和MASTER一起出去、还是新人拉着MASTER的手叫“MASTER”……

都让KAITO觉得很难受。

那本应该是属于他的位置。那本应该是属于他的MASTER!

KAITO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有一个地方会很痛,那种知识从来没有人教过他。也自然从来没有人能够回答他,为什么看见MASTER和其他的VOCALOID在一起、发现MASTER看着其他的VOCALOID的时候,眼睛都会觉得好酸,随后就会流下透明的液体,并且不受意志的控制,止都止不住呢?

KAITO并不明白这一切的答案,他只知晓快乐的、欣喜的、对于MASTER的崇拜与喜爱、那犹如对神的憧憬般的顺从,他理应知晓的感情。

而那其外的任何不利的、黑暗的、不应存在的、逆反心与丑陋的感情,他都不知道。

至少是,不应该知道。

在这样煎熬着不知道度过了多少天以后,就算坚信着“我对MASTER是独一无二的”KAITO也终于坚持不下去了。因为MASTER不仅是继续带回来新的VOCALOID,并且还都赋予了他们名字。

KAITO终于坚持不下去了,他那用来说服自己的“特殊待遇”,在后来的每一位VOCALOID上都有体现。

为什么MASTER要这么温柔呢!

直到去找MASTER质问之前,KAITO都还是抱着这样的想法。可是在他几近哀求的提问之后,这种纯粹的心情就被摔了个粉碎。

“哈?你问为什么?这不是很自然的吗?”MASTER有点不明白KAITO是在生气什么,对于KAITO的“为什么要给他们起名字和有求必应”的问题,MASTER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。

“我是你们的MASTER,而不是你的MASTER啊。”这是对于KAITO的“难道您不是我一个人的MASTER吗”的和回答。

“可是、可是……!”KAITO有点急切的提高了嗓音,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焦急什么,似乎有什么如果不被确认的话就会非常可怕,又或者反过来说,如果得到确认的话才会非常可怕。

“可是、我最喜欢您了呀!”而您也喜欢我!我们不是两情相悦……我们不是恋人的吗?!“而且您还说过……喜欢我的啊……”KAITO说这句话的时候差点儿不敢去看MASTER,他好怕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,可是MASTER却出乎意料的肯定了他的言语。

“是啊,我是说过喜欢你啊。”这让KAITO的心刚落回胸膛的话,“可是,是对于VOCALOID的喜欢啊。”

……对于VOCALOID的喜欢?KAITO感觉到了什么自己不可理解的那一部分,他还要和MASTER说些什么,但MASTER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,而觉得很好笑似的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开口。

“你该不会是想说,你觉得我们是恋人了吧?”KAITO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,只是眼睛眨了一下。

“噗哈哈……那不可能的啦。”用一脸“你开什么玩笑”的表情,MASTER看着KAITO,“你应该明白,你是VOCALOID吧?人类和VOCALOID相恋什么的,怎么可能?”

——正因为我是VOCALOID,所以我才喜欢MASTER您啊。

“虽然我能够明白,VOCALOID对于MASTER无条件的好感,但是KAITO,你认真想一想,那家里的每一个VOCALOID都喜欢我的话,难道我要和每一个VOCALOID都成为恋人?”

——所以您只要是我的MASTER就好了啊。

“而且VOCALOID这种对MASTER的感情都只不过是程序设定好的啦,虽然我这样说很直白。但是想想看,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就喜欢上的感情啊?一点也不可靠嘛。”

——但这就是VOCALOID的感情方式啊。

KAITO徒劳地张张嘴,他想要告诉MASTER说不是这样,说虽然很莫名其妙但是自己也只有这样一种感情表达方式,但是不断地从MASTER嘴里说出的否定的话语,让他再没有开口的力气了。

那您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温柔、那么和善、还给我起名字、赐予我灵魂呢?

似乎是察觉到KAITO眼眸中的疑问,以为KAITO终于放弃了的MASTER轻轻一笑说,“KAITO啊,你知道你的名字的含义吗?”

——含义?

“你啊,真是……都从来没有照过镜子的吗?”MASTER有点无奈的摇摇头,然后走近了过来,掀起KAITO打底衫的下摆,露出腰腹部的一块肌肤,从那里可以清晰的看到,代表VOCALOID实体软件的编号。

“V-40190-K-429”

上面如此清晰的印着商品的编码。那似乎是每一个VOCALOID智能实体出厂前都会被印上的标记。

“所以你也该知道了吧?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,这不过就是你本来该有的‘名字’
而已。我是不可能对VOCALOID抱有什么应该有的感情之外的啊。”什么温柔啊纵容啊听起来美妙无比的想法……都不过是出自深层次的漠不关心而已。

因为无所谓,所以怎样都是被容许的。

“我以为……我对于MASTER是独一无二的。”KAITO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来这句话,那样沙哑的嗓音让MASTER有片刻的呆愣。

“可是,我并不只是你一个人的MASTER。”

对方很快这样说道。荣辱不惊一如以往,一如他认识的那个云淡风轻、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、任何情绪都隐藏于表现平静之下的那个MASTER。

那个他崇拜至极、喜爱至极的MASTER。

尾声

在深秋的末尾,发生了一件震惊电子音乐界与ROBOT人工智能界的大事件。

以原本的虚拟歌姬为蓝本而构建的实体软件VOCALOID的其中一个,终止了电子核心的运行并切断了中枢控制层的链接。外部激活被认定为无效,所有机能恢复不可,重新加载认证系统被拒。而其得到的最终裁决是永久废弃。

这也是自VOCALOID实体化以来的首例、与此后看来唯一一例的自我死亡事件。

编号V-40190-K-429最终得到了他想要的。

唯一。

=END=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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